意翻空而易奇,言征实而难巧。

零叁 • 钦定首席

那堂突击检查式听课只听了第一节,下课铃响起后,余徵文就带着顾砚清和谢问先行撤退,留闻时在第二节继续自由发挥。

 

他在顺口提到“每一个词都是一个‘中间世界’”时放在讲台上的手机震了一下,闻时恍若未闻,继续翻过下一页ppt,手机却像磕了兴奋剂似的在桌面上开始蹦迪,拽着人视线往上瞥。

 

闻时只扫了一眼,口里仍续道“这里推荐看一下洪堡特关于语言和思维的论述”,下面一句本想好心提醒“期末我可能会考察相关内容”,结果一抬头对上前面几排闪着星星眼的八卦之魂。

 

据他做学生这么多年的经验,灼灼目光的狂热肯定不在于他即将画的重点。

 

“老师看下信息吧,“胆子大的学生已经迫不及待开始怂恿,“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就是,”旁边的男孩子跟着起哄,“女朋友可不能是小事儿。”

 

闻时握鼠标的手顿了顿,一边开了勿扰一边垂着眼睛去看声源,讲台本就三尺高,他人又生得清瘦挺拔,这样不说话只是将视线轻描淡写落在前两排就足够让起哄的几个学生瞬间收敛。

 

“国家素质教育现在普及程度挺高,”他若无其事开口,“7、8岁都能上大学了。”

 

也不管他们听没听懂,光标划着就翻到了下一页,余光看见其中一个男孩子去戳旁边明显get到笑点的女生:“闻老师什么意思啊?”

 

千禹又噗嗤笑了一声,怕吵到闻时忙低下头,微微侧过身回了一句:“说你们俩七八岁,狗都嫌。”

 

虽然每次精准打击都拐了几道弯,但总不乏满分解读的学生,闻时没再多管,踩着下课铃讲完这一章重点,刚收起多媒体照例有学生不怕冻地围上来:

 

“老师我们期末考察是交课程论文还是怎么说啊?”

 

闻时拧开水杯喝了一口:“不写论文,闭卷考试,主客观四六分。”

 

说完轻飘飘补了一句:“本来刚刚顺手想给你们画个重点,但是看你们今天心情挺好精力充沛,应该多复习一点也没关系。”

 

想也知道是在报刚刚被起哄的仇了。

 

 

人文学院后来每届新入学的学生在咨询学长学姐选课注意事项时,闻时的课总是在热门推荐上居高不下,理由大抵跑不掉“思路清晰废话少”“难易适中给分高”以及“颜值担当口才好”。

 

还有人做起了黄牛生意,各大网络齐头并进只为在仅容纳40人的课堂上抢到一个名额,场面之激烈,令人叹为观止。

 

“不过上闻老师的课要乖一点,乱起哄可能会被怼。”学姐提醒道。

 

“没关系!我可以!就冲着那张脸,让我天天被他骂我都如听仙乐!”小学妹沉浸在抢到名额的喜悦中无法自拔,明显很上头。

 

“想多了,闻老师这种学术型人才怎么可能骂人,”学姐也跟着笑,“怕就怕在你可能都不知道他在骂你。”

 

“……怎会如此。”

 

 

骂人于无形的颜值担当本人终于有空去看闪个不停的手机时下课时间已经过了大半,除开零零散散的工作群消息,罪魁祸首应该就是置顶的“三连发”:

 

-下个月的学术会议,你跟我一起去北京?

 

-两个Boss对你的讲课效果都很满意,顾主任说想开个分享会让你交流一下经验。

 

-我帮你拒绝了。

 

闻时:.....所以何必再告诉我。

 

他回了一串省略号,对方秒回“下课了?”

 

然后没等他再腾出手按键,一个语音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喂。”他说。

 

“办公室老师约午饭,你一起吗?”谢问语调轻快,不知是遇到什么好事。

 

“不去了吧,好热。”闻时说。

 

“知道你难伺候,”谢问在那头笑,“下楼,我车在北面出口这边。”

 

闻时耳朵尖,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时,听见了斜后方一阵低低的惊呼。

 

“保险带扣好。”谢问拉起手刹,单手转了小半圈方向盘,顺着复兴路追上了前面的白色卡宴。

 

“谁的车啊?”闻时问。

 

“顾砚清的,”谢问把风扇往上拨了拨,“周末刚去提的车吧好像,今天说给车接风洗尘,顺便庆祝组里几位新老师考核通过。”

 

说完笑着偏头看闻时:“首战告捷啊我们闻老师,恭喜。”

 

J市这些年可着劲儿给自己往绿岛效应上造,怎么不通风怎么来,闻时在这里念书时曾经吐槽过总有一天这里的夏天狗都不愿意来,谢问当时还笑他“话不要说太早”,结果风水轮流转,真的应到他自己身上——搞不好以后的定居城市就是他口中的“狗都嫌”。

 

谢问以前一本正经去诓理科生师兄:“J市一大特色就是亚热带随机性气候,一天过完四季,不是哪里都有这种体验的。”唬得师兄一愣一愣,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导师鬼扯,什么随机性气候,明明只有冬夏两季。

 

就像此刻,车内开着冷风,车窗外是热到发白的树影。他们疾驰穿过正当盛年的中午,路边举着甜筒慌里慌张怕融化在手上的半大小孩儿被拉出了残影,闻时侧过身又多看了一眼,只来得及看清楚一个低着头的乌黑脑袋。

 

“看什么呢?”谢问仍平视前方车流,顺口问了一句。

 

“J市的夏天好长。”闻时答非所问。

 

“你第一天发现?”谢问笑,“该不会是走了三年不习惯了吧。”

 

“没,”闻时说,“只是有点想不起来上一次夏天是怎么过的了。”

 

是上一次,不是上一年。

 

闻时没指望谢问能听出来他具体在指称哪里的酷暑,说完这一句偏头去看车窗外被晒到发蔫的桂花树叶,以及停车等红绿灯时旁边的中年男人摇下车窗,夹在食指中指之间的烟灵动一抖,落在地上未及成形就蒸发成了一抹灰色印迹。

 

忽听旁边人轻轻说:“上个夏天么,在兵荒马乱地送你毕业啊。”

 

 

“邱明老师夸林怀瑾的样子活像在炫耀传家宝。”闻时夹了一筷子西湖醋鱼不咸不淡地评价。

 

谢问听了只是笑,倒是顾砚清饶有兴致观察了一会儿,复回头颔首道:“还真是,闻时这个观察力很好啊。”

 

“哪能啊,”耿月华也笑,“你是没看见平时办公室,谁不知道林怀瑾是邱明老师的得力干将。”

 

得力干将……

 

闻时低头去看盘子里的莲叶羹,垂着眼皮看不出什么情绪。

 

“干嘛呢?”谢问碰了碰他,“光看不吃就能饱?”

 

“已经噎到了,”闻时用筷子戳了戳藕饼,“上次听值班学生说助管的孩子们都在磕邱明和林怀瑾的cp。”

 

“CP名字都想好了,说是,”他想了想,“叫‘丘陵’。”

 

他难得说这么一长串话,别的老师还以为闻时也是在跟着调侃邱明和林怀瑾这对师生兼忘年交,只有谢问听出了其中的潜台词。

 

他一手带出来的学生,脾性什么样虽然没有摸得完全明白,但也八九不差十了,八杆子打不着的人能得闻老师连着三句相关评语——

 

不愧是文论拿第一的人,用得好一手赋比兴。

 

于是谢问笑着接了一句:“没事儿,你也是我的首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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